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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我的新冠經驗
2020/04/27 08:38:36瀏覽92984|回應59|推薦34

==周日==

大約一周前,我開始有了一些很溫和的呼吸道感染症狀,包括一點流鼻水、打噴嚏和喉嚨癢。我知道自己對花粉熱並非免疫,所以也沒有在意,隨口在電話裏和媽媽提了,結果其後媽媽每天都打電話來確認我沒有消失到急診病房去。

與其同時,兒子也抱怨脚趾頭痛,我想大概是蟲咬或趾甲縫感染,擦過日常用的藥膏就忘了。昨天他又談起這事,我一看覺得很奇怪,現在是兩個脚趾頭一起腫痛,偏偏還不是緊鄰的。到網上搜索資訊之後,大吃一驚,他的症狀和所謂的“COVID Toes”(新冠脚趾,參見https://www.prevention.com/health/a32237221/coronavirus-symptom-covid-toes/)一模一樣;這是部分年輕人得了新冠之後的唯一病徵。

過去兩個月,我是自我隔離的模範生,只在每10-14天戴著N95口罩出門買菜一次,其餘時間都宅在家裏。兒子也同意足不出戶,不過問題是我管不到他的女朋友,結果她還是每兩天來一次;我除了送給她幾個口罩之外,也別無他法。今天問了她,發現她更早也有同樣的脚趾頭腫痛,不過已經好了。

不論如何,我現在也開始有一點痰,於是就想到要做檢測。這倒不是爲了解決主觀的心理焦慮(或許是年紀太大了,一點焦慮也沒有,我一直跟小孩說,我在防疫上擔心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他一輩子的自責),而是在客觀上決定未來防護隔離的方向;如果真的得了新冠,那麽事後也可以因爲體内已經有抗體而改采不同的行爲模式。我在鎮政府和CDC的網站回答了問卷,發現1)只要不是病入膏肓,美國政府就建議在家自行療養;2)如果個人非要檢測不可,必須有醫生的處方。那就只能等明天周一,再試著聯絡醫生吧。

==周一==

中午試圖和我的家庭醫生聯絡,電話被診所的接待員轉接給護士。她聼完我的描述,然後很簡單地回答說必須有高燒和咳嗽才會提供檢測。這完全在意料之中。

我到網絡上又找了找,發現的確有營利性的檢測服務,每周在康州西南部巡迴一輪。不過這種美國特色的私營服務,一般是在民衆驚恐環境下,急就章趕出一個樣子,只為儘快多賺錢:不但常常藉機敲詐(早有報導確證如此,其中一個花樣是在同意書中埋下加入其他“服務”的空間,例如流感檢測,事後再送來天價的賬單),而且幕後的技術和器材可疑,各種偷工減料在所難免,甚至有根本不做檢測,隨機印個結果騙保險金的幾個案例,這還只算已經被報警揭發上了媒體的。

這個巡迴檢測要到周末才會來我的鎮上。我對營利性醫療體系有很深的疑慮,這種根本無法辨別服務品質的情況更加讓人望而生畏。兒子的新冠脚趾今天好了,我的症狀也依舊很輕,看來只能接受護士的建議,除非突然惡化,否則就繼續迷迷糊糊地自我隔離下去。

不論是怎麽樣的國家社會體制,都會有非富即貴的特權階級;除了這些特權精英之外,一般的老百姓必然只能接受批量化的公共服務。而判斷一個體制好壞的依據,正在於這些批量化公共服務的品質。美國得天獨厚,在極佳的地理環境裏,還在20世紀一連遇上三場讓所有競爭者精疲力竭的全球性戰爭,纍積了人類歷史上前所未見的財富資源;而從老羅斯福、威爾遜到小羅斯福的幾個理想和能力兼具的領導人(雖然威爾遜得了西班牙流感,其後始終沒有完全康復,以致在一戰後的國際談判桌上被英法占了便宜),又沒有辜負這些天時地利,建立了能將財富轉化為高素質服務的政府機器,這才是美國在二戰後軟實力的真正根基。像是載人登月這樣在全球立威的壯舉,所表達的實際上也正是其背後所需的財力、人力、物力能被高效動員的總體國力。

然而正如我一再解釋過的,美國的資本家對一個不讓他們爲所欲爲的强盛國家沒有興趣,所以在過去40多年,徹底地扭曲顛覆了美國的思想、學術、輿論、宗教、政治和社會體系。他們的目的在於獨占經濟發展和全球掠奪的果實,但是能提供高效服務的政府機器就像健全的人體免疫系統一樣,自然會是寄生物的潛在絆脚石,必須優先排除。2005年的Katrina颶風,已經揭露過一次資本家將美國官僚系統繳械的成果,這次全球性的疫情提供了更加明顯的對比。英語系和西歐的一些國家,出於利益、慣性和國際財閥的操弄,或許可以暫時忽略這個被公開揭露的事實,但是地球上的大多數國家必然能夠正確理解其中的訊息。這對國際態勢所產生的心理效應,甚至强於我去年討論過的新版載人登月計劃,所以不論短期内美國主導的反中聯盟有什麽小動作、小輸贏,霸權轉移的歷史巨輪已經在加速運轉了。

==周一晚上==

剛剛察看了電郵信箱,有不少朋友問候,而且想要寄藥給我,博文下也有關心的讀者,我就不一一回答,在此一並致謝。

我的症狀很輕微,近十天下來也沒有怎麽惡化,未來幾天應該就能完全康復,所以不想麻煩大家,好意我都心領了。

客觀來分析,我覺得自己得了新冠的機率大約是80%,從現在會忽然惡化成急性肺炎的機率則遠遠低於1%。年輕時學開飛機和駕車,都曾經有過死裏逃生的經驗,這種極小機率的生命危險實在不值得擔心。

我真正叮囑兒子注意關照的,反而是突發性的心臟病和中風。紐約警察局的統計資料,發現過去一個多月裏在自宅内突然死亡的人數比去年高出4倍,絕大部分死於心臟病和中風,而且青壯年不在少數。這是因爲新冠病毒靠人體細胞表面的ACE2酵素來鎖定新寄主,而ACE2除了在肺細胞常見之外,血管内壁也有。如果病毒侵入了血液循環系統,開始破壞血管内壁,就會引發凝血反應,一旦血塊進入冠狀動脈或腦血管,就會有急性的健康問題。這樣的病例,在絕大多數國家都沒有接受病毒檢測,是隱性的新冠死亡;而且不像急性肺炎以危害免疫力衰弱的老年人爲主,其他人也有危險。我個人特別不樂意中風後半死不活,所以囑咐小孩要視情況儘早送醫。

==周二早晨==

剛剛去《Daily Mail》瀏覽新聞;這原本是一家針對英國家庭主婦的報社,但是在脫歐浪潮興起之後,越來越偏右翼民粹,現在它的讀者留言欄已經是我關注美英澳紅脖子“精英”(亦即還有閲讀新聞能力的那一部分人)意見的風向標。今天的頭條說Trump將向中國要求1600億美元的新冠賠款(參見https://www.dailymail.co.uk/news/article-8263729/Trump-says-bill-China-substantial-money-coronavirus-damage.html);我依據經驗預判,留言欄會是一面倒的仇中謾駡。沒想到進去一看,排名靠前的留言全都是罵Trump的,包括要求美國人民有權向Trump求償。這應該是Trump幾天前建議美國人注射清潔劑來治療新冠,終於讓一部分紅脖子也從四年的迷夢裏覺醒了。所以如果本周進行大選,Trump必敗無疑。但是共和黨還有半年時間,即使要為Biden安排幾十個新醜聞也綽綽有餘,我們還有很多好戲可看。

==周二晚上==

今天找到一些最新的新冠研究報告,對ACE2和免疫系統以及血管内皮(Endothelium)之間的交互作用,有了更全面的瞭解。ACE2是負責把Angiotensin II轉化為Angiotensin 1-7的酵素;Angiotensin(血管緊張素)是人體内調節血管張縮和免疫活動的一系列激素,其中II型加强血管收縮和氧化活性等等,1-7型則剛好相反。新冠攻擊ACE2之後,Angiotensin II濃度大幅增高,副作用之一就是血栓形成(Thrombosis),這是脚趾頭淤血腫脹的起因,也是新冠引發心臟病和中風的作用原理;因爲這個機制一直到四月中旬才被確認,許多因急性心臟病和中風而死亡的病患根本沒有肺炎的症狀,也就沒有接受病毒檢測,結果未被算入新冠死亡的統計數據裏。上周剛被驗尸而發現的美國第一例死亡病患,就是在學術界有了這個新知識之後,才被特別挑選出來檢驗的。

Angiotensin II增强人體細胞的氧化活性之後,可以造成氧化逆境(Oxidative Stress),這會引起各式各樣的細胞損傷和死亡,尤其使得急性肺炎更加嚴重致命。這能幫助解釋爲什麽呼吸機對重症病人的幫助不大。

==周三早晨==

剛剛想起上周在留言欄討論過,歐盟原本要譴責中方趙立堅的陰謀論,被中國外交部以“會影響雙方合作”給壓了下去。有關官方搞陰謀論是授敵以柄,我已經反復解釋過了,這裏值得注意的是,中方的所謂“合作”,顯然指的是防疫器材的供應。隨著疫情的緩和以及歐洲自身供應鏈的產量提升,這些國家,尤其是英法,不再須要從中國大批進口,就有可能會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這是距今3-6個月的未來,届時他們國内的政治形勢是否仍舊導致執政黨想拿中國來甩鍋,是值得擔心的問題。

不過在最理想的情形下,有效的疫苗説不定可以在年底上市。中方有可能再次成爲主要供應國,從而重獲嚇阻蛇咬農夫的杠桿。疫苗是全面恢復經濟活動的關鍵,全世界都會搶著要;所以除了研發之外,還需要可觀的生產綫。我從五年前就大聲疾呼中國投資在疫苗的研發生產上,現在還有半年多時間,除非中方已經有現成的年產十億劑的產能(不太可能),否則雖然疫苗的類別還不能確定,也應該盡可能預做準備、以縮短生產綫的建設周期。

==周三下午==

兒子的新冠脚趾又重新發作了。看來他還沒有完全康復,我得病毒必然又比他晚了一兩天,所以還有的等。我們兩人談起感染新冠,互相承認心裏都毛毛的,不過他想象的是心臟病,我擔心則是中風。小説裏面常寫絕世美女最注重保護自己的容貌,其實高級知識分子也會自然地把思維能力看作是真我的最重要部分。

新冠引發急性肺炎(ARDS)殺人,固然主要只危害身體原本就不好的老年人,但是血栓(Thrombosis)卻可以隨機傷害任何年齡以及健康狀態的病患。在疫情的前三個月,學術界、媒體和政界的注意焦點集中在前者(雖然一直有研究報告,統計出因ARDS進ICU的新冠病患裏有20-25%也同時有血栓),結果有了群體免疫和提早解除隔離的一系列爭論,但是如果後者被證實有足夠的發生頻率,那麽以往的利害權衡和政策考慮就完全飛出窗外。在新冠的特性仍有許多未知的當前,以根除為目標的防疫政策,才是最合理、最穩健、最負責的。

==周三晚上==

解讀統計結果並不容易,我以前曾撰文討論過“Lies, damned lies, and statistics”。尤其像是新冠疫情的資料,各國檢測的程度和標準原本就不一樣,必須小心先行過濾才能獲得有意義的定性結論。

我覺得一般來説,死亡數字比確診可靠一些。在過去幾天,比利時的死亡人口占比一枝獨秀,甚至大幅超越意大利,達到美國的三倍半,但是英文媒體完全沒有著墨(這現象本身就有貓膩:比利時是典型的“民主先進”國家,聯邦政府無法組閣是“民主自由”體制運作的重要成分,死亡人口占比超出俄國近一百倍顯然不是應該深挖的新聞),我又對荷蘭文和法文都一竅不通。雖然我在疫情剛擴大到歐洲時也簡單提過,比利時的聯邦政府是出名的Dysfunctional(功能失調?),但他們是怎麽搞到這樣的慘狀,還請熟悉詳情的讀者不吝賜教。

==周三深夜==

剛剛看到宋魯鄭先生新發的巴黎日記,很贊同他對中法關係的分析,值得大家參考:https://www.guancha.cn/SongLuZheng/2020_04_30_548846.shtml

不過宋先生文中和博客這裏討論的最重要交集,在於引述了駐法大使接受法文媒體采訪的發言,實際驗證了我們做過的兩個觀察:1)駐外大使是中國外交部中少數對駐在地有深入瞭解的人員,應該在策略研討上獲得更大的倚重;2)盧沙野大使自己也説出“中國媒體太弱、外交人員不得不衝到第一線”。

==周四==

本周中美兩個試用Remdesivir的雙盲實驗先後發表了報告,中方的結果是“沒有統計意義”(亦即無效),美方則剛好相反,說它極爲有效,到了必須半途中止實驗,立刻全面使用的地步。

我去看了論文和相關報導。中方的實驗很嚴謹,沒有明顯的問題,唯一的缺陷在於病人數目較低,只有237位,這是因爲中方防疫效率太高,實驗開始的時候已經找不到足夠符合標準的病患;這在2003年非典疫情的末期,也曾是制約研究的因素之一。至於美方的實驗,倒是很容易找足了統計上需要的1063名病患,不過它在致死率上的統計强度(P值,簡單估計實驗結果是隨機發生的機率,生醫界一般要求在5%以下)不過關,只有在康復天數上達到1/1000的P值。P值是個很粗糙的標準,往往低估了結果是統計噪音的機率,即便如此,美方仍然無法在致死率上達標,卻急著在半途就宣告勝利,這實在不像是完全客觀的態度。尤其有傳聞說美國實驗者在招收病患時的標準比中方寬鬆,沒有嚴格限制症狀出現的早晚;昨天發表的又不是詳細的論文,而是一個簡單的預告(Preliminary Report,參見https://www.niaid.nih.gov/news-events/nih-clinical-trial-shows-remdesivir-accelerates-recovery-advanced-covid-19),種種異常的操作,引人遐思。我覺得目前最合理的結論是存疑,即使Remdesivir真的有功效,也是相對微弱的。

==周五下午==

既然懷疑自己有新冠,原本很不想再出門散佈病毒,但上次買菜沒有買足,牛奶、鷄蛋、薯條 、起司、麵包都彈儘援絕,連自己烤麵包用的麵粉也沒了,只好硬著頭皮、戴上口罩去辦貨。到了超級市場,發現空貨架比兩周前更普遍了,肉類只限買兩包,貨單沒辦法買齊,只好再開車到Walmart去。聯邦政府光急著要解除隔離、開放零售,對食品處理/包裝厰因員工染病而損失產能卻只動動嘴皮子、下了一紙空文要求緊急供應,到五月底中產階級也買不到食材時,豈不是會有更上一級的恐慌和不滿?每次討論Trump政府的執行能力,我就想起一句英國的成語:“He is unfit to run a whelk stall.”

==周五晚上==

《觀察者網》報導有香港教師扭曲鴉片戰爭的歷史,實在讓人感慨。上月我才剛復習了鴉片戰爭幕後的英國決策過程:其實當時英國官方的駐華首長並不想為鴉片而開戰,是兩個蘇格蘭籍洋商努力製造衝突升級的既成事實,然後收買國會,強令英軍出手。這兩個洋商就是William Jardine和James Matheson,他們成爲人類史上最成功的Drug Lords(毒梟),Jardine-Matheson(怡和洋行)至今仍是香港最大的本地財團之一,主要由兩家的後人聯合擁有,Jardine的後裔經營。只要這個財團還在,Jardine和Matheson兩家仍舊是豪門,中國的百年羞辱就不算完全洗清。

==周六==

今天身體仍然感覺良好,可以繼續維持日常的閲讀習慣;一個值得分享的題材是二戰期間的Laconia Incident。1942年九月12日,德國潛艇U-156在赤道非洲外海攔截一艘英國的武裝運兵船RMS Laconia,將其擊沉之後,德國人上浮準備給予落海船員人道救援,這時他們才發現問題大了,因爲海上漂流著2000人,還有一群聞風而來的鯊魚。原來Laconia滿載著2000多名意大利戰俘,由英國和波蘭守衛監視,在下沉過程中,這些守衛拒絕打開牢房,已經害死了幾百名戰俘,得以逃脫的也不被允許上救生艇,只能在水裏載沉載浮。

U-156的艇長立刻發出電報,要求附近的德軍和意軍潛艇加入救援工作。同時明碼向英美盟軍解釋情況、要求休戰,然後在甲板上鋪開紅十字旗,滿載幾百名落水人員,拖著好幾艘救生艇,朝著岸邊慢慢前進。在九月16日,從Ascension基地出發的美軍反潛轟炸機發現了U-156;德國人再次發出明碼電報,轟炸機飛行員轉報美軍基地,基地指揮員考慮之後,仍然下令攻擊,U-156緊急下潛逃避;次日又再攻擊了一次,以致甲板上的意大利戰俘多數殞命。

事後美軍不但沒有懲罰相關人員,還因爲誤以爲成功擊沉U-156(實際上只擊沉了兩艘救生艇)而發出勛章。事件的報告被珍藏起來,另外撰寫了公關譴責,說德軍潛艇違反人道,害死了近兩千條人命。戰後Nuremberg審判,檢察官還特別把那篇公關文章列為證據,用來起訴德軍潛艇部隊總指揮官Karl Dönitz的反人類罪,理由是他在Laconia事件後明令禁止德國潛艇試圖拯救落水人員(雖然美軍潛艇對落水的日本船員一向不予理會;戰後統計,至少有12艘載運歐美戰俘的日本運兵船被擊沉,沒有任何美軍潛艇曾經上浮救援,因而淹死的戰俘總人數被估計為兩萬人,參見https://en.wikipedia.org/wiki/Hell_ship),結果被辯護方挖出真相,尷尬之餘只能發動英美媒體,盡力把事件遺忘。

==周日==

過去這一周,美國媒體報導了多起兒童因新冠並發症而送入ICU甚至死亡的案例,值得注意的是他們沒有得肺炎。除了血栓引發的心臟病之外,還有許多免疫性疾病,例如一般罕見的Kawasaki Disease(川崎氏病)。武漢的統計原本給出小孩不受新冠危害的結論,但這可能是因爲當時醫學界還以爲新冠只是純粹的呼吸道系統疾病,所以忽視了沒有伴生肺炎的病例。我在過去一個多月已經介紹過許多更新更深入的研究結果,指出ACE2除了在肺組織表達之外,也在血管内壁細胞有重要的作用,並且與免疫系統有互動。總結來説,我們現在已知,新冠不但是一個呼吸道疾病,也是心血管疾病和免疫系統疾病;主要危害老人的那個特點,是它在呼吸道方面的表徵,年輕人並非真正安全的。

==周一==

在疼痛了兩周之後,小孩的“新冠脚趾”終於徹底消失;我自己的症狀也基本痊愈。謝謝大家的關懷,這篇正文到此結束。

【後註一】今天是2020年五月6日周三,忽然想起既然病愈,就應該去捐贈血清。沒想到網上一查,只限曾經確診的病人;原因是紅十字會和醫院都沒有抗體監測器材。考慮到美國這裏確診病例只占實際感染人數的一小半,這樣的低效行政真是不斷的巨大浪費。

【後註二】今天(2020年五月11日)《STAT》(《Boston Globe》負責醫藥新聞的分支機構)爆料出NIAID(National Institute of Allergy and Infectious Diseases,國家過敏和傳染病研究所)提前結束Remdesivir雙盲實驗的内幕(參見https://www.statnews.com/2020/05/11/inside-the-nihs-controversial-decision-to-stop-its-big-remdesivir-study/),果然有很多違反常規的運作,包括中途改變實驗規則。不過其中最奇幻的,還是專家組(叫做DSMB,Data and Safety Monitoring Board)並沒有推薦提早收工,他們的建議是繼續做完這個階段的實驗之後,後續的研究可以直接對比Remdesivir和另一種新藥Olumiant,不必再重做一次對照組(Placebo Group)。同一天,NIAID很神奇地決定所有的對照組成員馬上開始接受Remdesivir,實質上提前宣告勝利,並且在記者會上把決策過程描述成專家的一致共識。

【後註三】NIAID對Remdesivir的研究報告正本終於在2020年五月22日發表了(參見https://www.nejm.org/doi/full/10.1056/NEJMoa2007764),内容沒有什麽特別新穎之處,不過他們把病人依照種族劃分之後,發現Remdesivir對亞裔(134人)完全無效,對白人(563人)則剛剛過了P值<0.05的門欄。我想提醒讀者不要對這類結果過度解讀:不但樣本數不夠高,而且事後對統計數據做分割歸類,原本就違反了正當程序,使得p值這類對隨機出現機率的估計完全失準。 p="">

【後註四】最近有關Hydroxychloroquine羥氯喹對新冠療效的研究結果,出現了一再的反復,我想在此為讀者簡單歸納一下:最早在五月22日,三位印度裔加一位東歐裔的作者在《Lancet》《柳葉刀》上發表了一篇論文,說統計結果指出羥氯喹的療效是負值,WHO隨即中止了應用羥氯喹的實驗。但是在六月5日,《Lancet》應作者群自己要求而撤稿(參見https://www.thelancet.com/journals/lancet/article/PIIS0140-6736(20)31324-6/fulltext),WHO隨即又重新啓動羥氯喹實驗(因爲他們實驗的先期結果顯示羥氯喹沒有明顯的負面作用)。

要求撤稿的,其實只是四位原作者中的三位;另外一位Sapan Dasai是美國一家很小的醫療數據公司Surgisphere的負責人,他的貢獻正是這個統計分析所依賴的數據。問題出在那篇論文發表之後,有讀者注意到他們所記錄的澳洲新冠死亡人數比官方數字高得多,經過一連串質詢之後,解釋不能讓人滿意,而且還被人發現:1)這家小公司的幾個雇員裏,包括了一位科幻作家以及一位裸體模特兒,反而沒有統計學專家;2)他們以往名不見經傳,但在新冠疫情剛擴散開,就忽然有了許多獨家的數據,以致聲名鵲起;3)每篇使用他們數據的論文,結論都很驚人,但是數據的原始來源從來都無法獨立印證(包括一些其他藥物對新冠的療效研究,所以對於任何這類論文的結果,大家必須先求證數據是否來自Surgisphere,然後才有進一步討論的意義;參見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0/jun/03/covid-19-surgisphere-who-world-health-organization-hydroxychloroquine)。於是另外三位作者向Dasai先生要求原始資料,被拒絕了;他們主動要求撤稿,是這種情況下的標準程序。

不過不要急著說羥氯喹有效。同樣在六月5日,英國的“Recovery”新冠研究計劃發表基於自家資料的分析結果,沒有發現有統計意義的療效。

總結來說,羥氯喹有沒有療效還不到蓋棺論定的地步,但是WHO的反復,是科學研究的自然進程,和國際政治壓力沒有關係。我希望大家堅持實事求是的精神,在自己沒有下足夠的工夫以獲得相關的確實證據和背景細節之前,不妄自發明和傳播無中生有的猜測和聯想,把懷疑留在自己心裏。陰謀論是讓愚民上癮的興奮劑,而這些沒有科學修養的民衆正是現代社會許多不合理現象的最終來源,以及資本家能誘導來投票過聖誕節的火鷄。我們作爲知識分子,最基本的責任之一,就是不造謠、不傳謠、不當有自殺傾向的火鷄。

【後註五】經過一再的反復,七月22日發表在《自然》上的這篇論文(參見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86-020-2575-3)對羥氯喹做出精確、詳實的分析,確定它對新冠沒有療效,至此這個議題蓋棺論定。

其實最早開始炒作氯喹的,是二月初來自武漢病毒所的一篇論文(參見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422-020-0282-0),接著在三月另一組中國研究人員宣稱證實了氯喹在In Vitro環境下有效(參見https://academic.oup.com/cid/article/71/15/732/5801998)。最新的《自然》論文指出他們都犯了同一個低級錯誤,也就是用非洲綠猴的腎細胞替代人類肺細胞來做實驗。這是病毒研究人員常走的捷徑之一,2003年的很多SARS研究也用了同樣的綠猴腎細胞,因爲這些所謂Vero cells所含的干擾素(Interferon)特別少,方便病毒在細胞内不受阻礙地複製繁殖。但是醫學界早已明白它們的用途只限於研究病毒在細胞内的作用,如果議題是病毒如何侵入細胞,那麽猴子和人類有很大的差別,不能混用。在這個案例上,人類細胞有兩種酵素可以被新冠病毒用做敲門磚,而猴子細胞只有其中的第一種,氯喹和羥氯喹剛好可以抑制這個酵素,所以對猴腎細胞有療效,但是它們對第二種酵素沒有效應,所以如果你的病患不是猴子,羥氯喹就無法阻斷新冠病毒的傳播。

前面我說這是低級錯誤,是從病毒傳播專業的觀點來看。因爲新冠太熱門,原本研究其他病毒特性(例如複製)的專家也越俎代庖、一窩蜂地拿各式各樣的藥物來做實驗,結果是號稱正面療效的論文滿天飛,除了羥氯喹之外,連Prozac(百憂解)都有人在推;很巧的是,那個Prozac的實驗用的也是綠猴腎細胞。

我想這整個爭議的過程,對非科學專業的讀者,是一個很好的範例:生醫作用太複雜、實驗内含太多假設和捷徑,更不用提統計方法上的一連串陷阱,即使是病毒學的專家,都很容易得到錯誤的結果,那麽一群所謂的中醫,連最基本最簡單的實驗和統計原則都不懂也不遵守,卻對療效誇誇而談,當然是極度可笑的。我上月在討論屠呦呦的成就時曾强調,光是有嚴謹實驗反復驗證出正面結果還不夠,必須把成分和機理也完全掌握才能說是100%確定了,這裏就是很好的例子。如果真正的生醫研究像是載人登月,那麽中醫教就像是綁了爆竹的椅子,他們吹噓可以和長征九號互補,我擔心的卻是他們乘客的生命安全。

【後註六】我在新冠疫情早期就强調維生素D對防疫的重要性,半年多後Anthony Fauci也開始提倡這一點,參見https://www.cnbc.com/2020/09/26/how-to-know-if-you-have-a-vitamin-d-deficiency.html

外行人眼中,維生素D和蓮花清瘟是類似的東西,實際上它們一個是演化過程中有明顯重要影響的微養分,另一個則是近代群衆流行的產物,雖然維生素D對COVID的效果仍有爭議,至少這些爭議是根據科學方法和原則來進行的,這是關鍵,所以兩者沒有什麽可比較的。

【後註七】昨天(2021年4月18日)我接種了第一劑Moderna疫苗。這是Yale醫院體系在臨近城市的社區體育中心所辦的活動,由Air National Guard提供保安,附近的慈善機構安排志願義工。過程有條不紊,效率很高。

真正打針的醫生和護士也是志願在周日額外出差(我不知是否有加班費)。當然,公民努力為社會公益服務,是很好的事,但是從現代國家的整體治理來看,這不可能完全取代廉潔有為的政府。所以打完針,我向醫生致謝,她揮手指著體育館裏的50多個工作人員、說她對美國很自豪的時候,我心中一凜,不知如何回復。

我在博客已經反復討論過美國對内對外宣傳洗腦的成功(參見《美國的開國神話》),百姓相信這些神話之後,反過來願意為國家社會付出是自然的結果,從而形成正反饋機制。然而這次新冠疫情的許多統計數字,無情地揭露了英美體制的惡劣真相:其核心(亦即政府)極爲低效、自私,正面的因素(如志願義工)只有非常次要的效應。過去半個世紀,英美處理危機往往仍有優越表現,其實來自其科技、財力和物力的歷史纍積,是霸權的後果而不是原因。英美在2020年的新冠患病率和死亡率都在工業國家中名列前茅,充分體現出政府欠缺效率、人民沒有紀律的體制問題,可是一旦疫苗開始批量上市,這個對比就忽然逆轉了。如果新冠病毒不是如此特別,英美很可能又可以靠著富足的醫療器材、人員和技術,矇混過關,再一次吸引如香港黃絲那些沒有思辨能力的愚昧群衆。

【後註八】我在一年多前新冠疫情的初期就强調過,COVID雖然依靠飛沫傳播,其破壞機制卻往往是針對心血管系統的血栓(Thrombosis)。後來有大約1/7的病人遭遇Long COVID,但其症狀五花八門,似乎沒有規律;依邏輯分析,血栓很可能也是罪魁禍首,隨發生所在破壞臨近的組織和器官,不過並沒有實驗證實,一直到2021年八月10日的這篇論文(參見《Persistent Endotheliopathy in the Pathogenesis of Long COVID Syndrome》)終於提供了初步的證據,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參閲。

【後註九】我多次提到美國的Antivax反疫苗運動,其實原本起源自白左,90年代起最有名的Antivaxer,如Jenny McCarthy、 Jim Carry和Robert Kennedy都是著名的白左,後來右翼民粹的反精英心態才使得紅脖子也接受那些謠言。不過一直到Trump上臺之前,白左依舊是反疫苗運動的主力(參見這篇2015年的文章《The average anti-vaxxer is probably not who you think she is》),因爲Trump公開高調走反智路綫,迫使白左主流為反對而反對,才反過來支持疫苗,但在那之前的20年左右時間他們曾與極端分子同流合污,是反智的始作俑者,這裏是2021年八月23日一篇美國人自己反思的文章:《Lefties Planted the Anti-Science Seed Fueling Vaccine Skepticism》

【後註十,2022/02/02】《Nature》剛剛發表了一篇對新冠疫苗的總結(Review,參見《What the Omicron wave is revealing about human immunity》),包含了十幾篇重要論文的結論,敘述很簡潔,内容很全面,適合一般科學人員閲讀,在此向大家推薦。

我想特別指出中外疫苗對比的問題。昂撒媒體反復炒作中國疫苗保護力只在50%左右,並與歐美疫苗的所謂97%防護來做對照,其實是測量上的有意扭曲:一方面他們選用中國疫苗在拉美對抗全新Delta變種的數據,而歐美卻是對原始病毒做的實驗室統計;另一方面,這篇文章提到Pfizer–BioNTech(亦即在台灣被高度追捧的輝瑞)即使對原始病毒,也在兩個半月後的保護力就只剩45%,拉美的統計卻沒有對接種間隔做控制。此外,《Nature》的這篇總結還指出減毒和滅活疫苗(對應著絕大部分的中國疫苗),因爲向免疫系統呈現完整的病毒,而不只是突刺蛋白(Spike Protein),所以引發的免疫力特別全面廣汎。

【後註十一,2022/02/16】歐美因爲政治社會體制所限,無法采納應對新冠疫情的最優解,導致大衆媒體充斥著自我安慰的胡扯和抹黑。然而在科學專業期刊仍然可以找到理性的聲音,例如這篇《Science》的文章(參見《Is it time to live with COVID-19? Some scientists warn of ‘endemic delusion’》)警告“與新冠共存”在當前仍屬一廂情願的冒險,並且為這個心態取了名字,叫做“Endemic Delusion”“日常傳染病妄想症”。至於一個全新的冠狀病毒Pandemic要過多久才會經由演化而使毒性降低到Endemic級別的安全地步?很不幸的,歷史上唯一有可靠資料的前例是130年前的“Russian Flu”(1889年在中亞從牛跳躍成爲人傳人的瘟疫,參見《Is Our Pandemic the Ghost of the 1889 Russian Flu?》),肆虐全球五年才消弭,而且在十一年後的1900年居然捲土重來,出現最後一波高毒性的變種,在那之後才真正成爲日常感冒的子類別。這篇文章也同時强調Russian Flu有嚴重的慢性後遺症,對這條思路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參考《Nature》上更嚴謹的學術性討論(參見《Pandemics disable people — the history lesson that policymakers ignore》)。

【後註十二,2022/02/16】我在【後註十】討論了減毒和滅活疫苗的優點,然而mRNA疫苗如果設計得法(例如ModeRNA),也有其優勢,亦即這些mRNA能在細胞内持續生產抗原,對免疫系統做出持久的刺激;詳情參見這篇《Nature》的文章(參見《mRNA vaccine-induced antibodies more effective than natural immunity in neutralizing SARS-CoV-2 and its high affinity variants》)。

【後註十三,2022/04/04】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歐美民衆有寧死也不願意打疫苗的,也有爲了一點小錢自願拼命打疫苗的;今天有新聞報導一名德國男子主動設法打了90多次(參見《Man from Germany gets 90 COVID shots to sell forged vaccination cards》),同時反映這兩個邏輯上自相抵觸的極端。一個充斥著邏輯謬誤的政治社會體制,真有可能是“最不壞”的嗎?

【後註十四,2023/09/22】周五在北市大給完演講之後,周六又和住臺北的表弟表妹在南港Citylink購物中心吃午飯。人山人海,飯後連坐下來聊天的地方都找不到。回臺南後,到周一喉嚨開始癢,周二扁桃腺嚴重發炎,而且全身酸疼兼發燒,便依照流感處理,在床上躺了三天。結果今天表弟打電話來問候,表示表妹周一診出新冠;我趕緊翻找試劑,剛滴下去就亮出毫無疑問的陽性。

此事是我的過錯:在美國單身慣了,忘記回了台灣就沒有自己隨意賭命的自由;Omicron雖然已經弱化近似流感,但80老母可不一定能熬過去。有老弱婦孺在家的讀者,應以我的錯誤示範為教訓,小心爲上,避免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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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然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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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18 23:15
王博士想请问下,大陆这几天疫情肆虐,中央还是坚持动态清0政策,和以往不同的是,我看大陆底下评论有一部分群众多有怨言,过去这3年所没有的,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导致习近平重申这个政策不动摇。刚看新闻日本全面放开了,东南亚也基本放开了。这会不会导致新的变种产生更快?同时感觉疫情结束遥遥无期,底下个体经营越来越困难,经济不景气导致矛盾积深(这次大陆疫情底下负面情绪增多,不然习近平亲自重申这个政策)又加上治疗新冠药已出现,大陆有几家公司购买了知识产权,大陆会不会慢慢放开这个政策?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2-03-19 01:34 回覆:
策略最優解,不論是政策、商業、戰略、戰術還是人生,從數學來看實質上就是Constrained Optimization Problem,亦即在參數空間内求某個函數的最大值,但必須受許多綫性方程式所限制。在幾何上,這一般可以簡化為對高維不對稱多面體(Polyhedron)尋找距離原點最遠的頂點(Vertex)。客觀條件的演變,對應著那些綫性平面的滑動;所以即使這些滑動是逐漸(Gradual)而連續(Continuous)的,最優解也會出現Discrete jump(離散跳躍?)。
原本清零顯然是中國的最優解,但Omicron的高傳染性、低致死率,以及世界其他國家的躺平態度,重新定義了兩個很重要的綫性條件;這些變動足夠造成最優解的跳躍嗎?我個人覺得還沒有足夠的證據做正面的論斷,合理的反應是繼續嘗試清零一段時間,持續觀察並評估。我相信這也正是中國政府當前的處理原則。

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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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17 05:50
王先生在《統計與謊言》中提到的書《Deaths of Despair and the Future of Capitalism》(中譯書名為”美國怎麼了:絕望的死亡與資本主義的未來”),裡面有專章詳細探討美國社會的藥物濫用與醫療體系腐敗低效的問題,有興趣的網友可參考。我整理出美國醫療體系的三大問題根源為:(1)醫界對醫學院招生與醫生執照的控制;(2) 醫企與藥廠利用遊說來阻止監管,制訂醫療準則,將遊戲規則導向使己方利潤最大化;(3) 醫療訴訟成本高昂,醫生被迫為自己的專業行為保險,進而受保險公司控制。

以上三點正好對應王先生一直強調的教育、醫療、司法這三項必須以公眾為考量的事業,在美國醫療體系裡則於反面完美結合,成為邪惡版的飛輪效應。一個醫生從當學生起就背負高額學貸,競爭被嚴格控制的資源(損耗更多的是沒當上醫生卻欠一屁股債的年輕人)。當上醫生後,所應得的一大部分被銀行、醫企藥廠、保險公司、律師瓜分走。再有理想,有良心的立志從醫者,從一起步就被牢牢控制住了,根本無從反抗。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2-01-17 06:05 回覆:
很好的總結;這個行業環境的惡化也是最近3、40年的新現象,而且還在加速之中。
我的小孩入學時原本主修Pre-med,我建議他看病時和醫生聊一聊,之後他就決定轉系了。

南山臥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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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15 21:35

打擾王兄,不知以前這個話題談過沒有,若有請刪。

今天剛在觀網上看到個消息,太震撼及不可思議!

https://user.guancha.cn/main/content?id=677169&s=fwzxhfbt

主要內容是: //不信任美国医疗体系的美国人,占全国人口的将近一半。这是哈佛大学去年5月的研究//

因此,很多美國人拒絕打疫苗。

主要原因是: //普渡制药影响力太大, 大到什么程度?丑闻持续了整整20年,美国政府竟无法对其进行监管,司法部门的调查也举步维艰,多次收到政府高层阻挠。//

而且,這是三四個月前才剛審結的案子,新鮮滾燙。

我還將信將疑,大喪心病狂了吧,於是上網一找,真的連電視劇都拍出來了。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1aaySUkaXNo

改编“美国医药20世纪最大丑闻”美剧《成瘾剂量/ Dopesick》

這攤子大事,剛巧撞上千古級的疫情,難道,真是天要亡美?!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2-01-16 04:08 回覆:
典型的猶太家族企業,錢賺飽了,留下公司金蟬脫殼,然後和聯邦檢察官達成默契,交出2%左右的贓款換取全部高管免責,和波音的故事如出一轍,唯一的差別在於忘了收買法官,結果後者在去年底宣稱和解條件太離譜,拒絕批准。但是不要指望真能把他們繩之以法,頂多是再多交點罰款,更可能直接換掉法官。
你們以爲我寫《美國式的恐龍法官》是挑選特例嗎?博客這裏從來只有懶得重複,不會試圖誤導讀者:我舉出的每一個案例背後,都有成千上百個類似的現象。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2-01-16 14:59 回覆:
有關和解條件的新聞報導,因爲是典型的美式公關,一般讀者很可能會被其中所含的烟幕所矇騙,所以我想解釋一下,爲什麽我說“2%”。
這裏的分母有三種選擇:第一是國家經濟所受的損害,這難以精確定義,所以我沒有采用,不過美國任何一個試圖估算的經濟學人,得到的結論都超過10000億美元。其次是Purdue Pharma賣了幾十年OxyContin的總收入,這大約是370億美元。第三個,也是最保守的算法,是Sackler家族從Purdue獲得的財富,至今還剩下140億美元。至於分子,所有的美國媒體都說罰款是45億美元,這是假新聞!因爲這其中只有2.35億來自Sackler家族,其它是Purdue Pharma的責任,而後者早已被掏空,甚至都已經申請破產,根本不可能交出40多億美元。所以罰款比率即使最誇大也只有2.35/140=1.7%。

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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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8/03 20:55
现在是否能对疫情做个判断?疫情接下来会如何发展,中国零感染的政策是否能坚持下去?
现在疫情有几个问题:1、变异病毒变强。2、防疫人员疲惫不堪,又看不到结束的希望。3、防久必失,中国这么大,类似南京这样的问题,过段时间难免出现。4、疫苗效果有限。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08-04 00:36 回覆:
去年疫情剛開始的時候,我曾經提過,一個病毒做出物種跳躍之後,就立刻開始和新寄主進行共同演化(Co-evolution),其長期結果一般是感染力的提升以及毒性/致死率的下降。但是這兩個趨勢之中,前者可以發生得很快、很自然,後者卻必須靠嚴重疫情對寄主幾波大幅殺傷,將抵抗力弱的寄主和毒性太强的病毒一同淘汰。典型的例子是1918年的Spanish Flu,1919年第二波的感染力和毒性都大幅上升,到第三波之後才逐步溫和化,後來演變成爲每年固定發生的H1N1流感。
新冠的感染力提升,和百年前的Spanish Flu基本同速,但毒性溫和化的進度還很難說。這是因爲它是人類擁有現代化醫學之後的第一次全球性瘟疫,在高峰期已經有疫苗開始大規模接種;這雖然挽救了許多生命,但也打破了共同演化的自然進程,使得病毒突變的趨勢難以預測。此外當前的疫苗面對最新的Delta變種,都有類似的防護力下降問題;英美媒體故意選擇性拿國產疫苗來説事,純粹是政治性抹黑。我們做科學理性分析,必須專注在可靠的專業資訊上:從英國國内的新數據可以看出,AstraZeneca對Delta的效果,和中國疫苗在南美的表現是同一個級別,保護力都在50%上下,其價值在於壓低致死率和重病率。
不論如何,生命是社會公益的最重要成分,而當前新冠的毒性還居高不下,既然疫苗有若干效果,就必須全力全面接種。然而現有疫苗固然能大幅減低致死率和重病率,卻無法完全截斷感染鏈,如果放棄其他防治手段,不但依舊會有成千上萬的死亡病例,而且病毒感染往往對器官和免疫系統有不可逆的傷害(“Long Covid”),再加上隨時有可能發生更新的突變、進一步削弱疫苗的保護力,所以既然中國有能力做到零感染,就必須繼續努力。
人類社會在新冠防治上的下一個重點,是把疫苗普及到第三世界。白左内含的宗教性反智原則,是近年來反疫苗民粹的文化根基,它毒化歐美群衆的思想,固然是自作自受,但許多貧窮國家也受了騙;中國應該一方面高調批評反科學的西方文化,另一方面全力提供廉價的疫苗,儘快將亞非拉的接種比例提升到歐美的水準,同時加速開發針對Delta的下一代疫苗。視病毒的下一步突變方向,這樣的疫苗開發/生產/分配可能要無限持續下去。在幾個周期之後,如果最新的疫苗對流行的病毒變種有了極高的防護效果,或者病毒毒性有了明顯的下降,才能放鬆社會隔離和防疫的手段,接受新冠成爲流感之外的另一種年度性流行感染。

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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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7/04 15:21
請教先生近期和新冠疫情有關的醫療科研問題。有專利過期藥被初步發現對治療新冠有效,但可能因為無利潤或其它利益衝突而使得藥廠不願意花錢對其進行三期測試。我不針對特定藥物,而想請問一般情形下,在科學面或政策面上要如何有效地探索老藥的新療效?另外,mRNA疫苗的長期風險引起討論,是否應當施打於未成年人也造成疑慮。疫苗的長期風險研究也是一個對公眾重要但對藥廠無利可圖的事,我同樣想請教科學面或政策面上的建議。

以上兩方面的公眾討論或多或少受到了權威機構的反駁,甚至被網路封殺。科學結論不應和政治與利益有關,但訊息的解讀與傳播,卻總是離不開背後的政治與利益考量。請問一個願意花時間了解各方訊息並能理性思考的非專業人士,要如何從中識別出正確或是有用的部分?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07-05 04:06 回覆:
請你復習《當前世界的公共危機》一文。和《熱帶風暴之後》解釋長周期事業的特性相比,那篇文章談的是私營企業/自由市場經濟的另一個盲區,亦即當某個行業的關鍵商品不應該任由買家自由出價競購;除了醫藥對應著人命這個關鍵商品之外,還有法律對應著正義,以及教育對應著人生前途等等,博客以往在留言欄已經反復討論過了。
美國學界在過去40年被商業界滲透腐化極爲嚴重,其中也包括醫學界,所以你所描述的學術人對醫藥公司的自私惡行置若罔聞、甚至爲虎作倀,的確已經是常態;然而依舊有少數良心人堅持要揭發真相,建立專門吹哨的網站,只不過大衆傳媒故意忽略罷了。很不幸的,一般人去找這些極爲專精的訊息,往往只會遇到自以爲是的民科;你如果是生醫專業,我可以去咨詢行内的朋友,給你一兩個特定的鏈接建議。
隔行如隔山,分辨民科和吹哨人,需要極爲深入的專業知識。我盡可能依賴自己和可信任的朋友,來為讀者解惑,如果有額外的可靠相關資訊,讀者也可以在這裏和大家分享。作爲一個無私心、有見識的Moderator,我可以幫忙過濾這些討論。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07-06 02:01 回覆:
朋友回復,建議你看看這兩個網站,專注在討論藥物實驗被扭曲宣傳的結果。
https://medshadow.org/
https://www.drugwatch.com/
至於Big Pharma的陰招,報導太普遍,反而沒有專人維持網站的動力。

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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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5/03 15:16
印度的疫情可能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据说这次的变异病毒杀伤力大增,这个变异病毒会不会在全世界来一遍?今年会不会让世界经济继续恶化?美国五月份才开始断航印度,估计病毒已经进去了,那里的华人是不是要回来避一避?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05-04 04:38 回覆:
我對印度整體防疫經驗的猜測是,來自中國西南和中南半島蝙蝠的各種冠狀病毒,在過去幾千年可能曾經反復引發區域性流行,使得東南亞和南亞民衆獲得若干抵抗力,這幫助有作爲的政府(如台灣和越南)近乎徹底壓制疫情,在基本撒手不管的印度也對新冠病毒的傳播能力加了上限。
B.1.617似乎打破了既有的抵抗力,但目前沒有證據顯示它能夠擊穿疫苗的保護。而且現有的各種疫苗所用的抗原不盡相同,例如Johnson & Johnson就預含一些針對新突變的餘量。B.1.617是否有能力在已經達到群體免疫的先進國家引發另一波大流行,是個很大的疑問;至於未來幾個月會出現什麽樣更厲害的變種,則完全不可能事先斷言。

MAXW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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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3 10:50

樓上的,不要覺得中國強大了,外國人就不歧視華裔,這根本不搭邊。白人對明目張膽的歧視黑人至少還是有所顧忌的,是因為那幫出生在喀麥隆,肯尼亞,贊比亞,安哥拉的黑人他們的祖國強大嗎?

其實我有點感嘆部分華裔們的不爭氣,或者說自恨的一種態度,似乎作為一個“亞裔”是一件特別羞恥的事情。就像之前楊安澤針對美國亞裔遭遇人身攻擊的發言:呼籲亞裔向二戰時期日裔美國人學習,“出來,幫助我們的鄰居、捐贈物品、投票,穿紅白藍設計的衣服、當誌願者、資助援助組織,並竭盡全力促成這場危機的結束”。我很不能理解楊安澤這種做法,因為針對於亞裔美國人的攻擊,是不對的,這種不對可以說在美國這個輿論的大環境下,沒有人可以否認。亞裔美國人是受害者。但是在作為一個受害者的情況下,受害者居然還需要自己去做一系列事情來證明自己的“正確”,這是何等悲哀的一件事情?不止海外華裔,大陸這邊也存在這種“鄉土性”,即使別國蹬鼻子上臉(比如之前瑞典辱華事件),也會有人站出來反思是中國人做的不對,以致於“友邦驚詫”。

所以每次我看到像“文匯報副刊高級編輯”選凝這幫二傻子胡說八道說什麽“中國人才是最擅長種族歧視的一群人”,我都覺得很詫異,這些人怕是不知道美國的“排華法案”“陳果仁案”以及當年英國是怎麽對待愛爾蘭人和印度人的。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04-24 02:24 回覆:
前天我已經論證過,亞裔在美國的弱勢是多層次、多維度的問題,單單提升内部團結,遠遠不夠。事實上,即使把所有自己能掌控的因素全部完美化,也一樣不足以扭轉局勢。
那些有軟骨病的恨國黨,真正的危害在於對國内民心的影響。這在大陸已經不是問題,台灣無可挽救,只有香港或許須要頭腦清楚的人繼續努力與他們鬥爭。

wsc2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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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3 06:09

既然是宏观的。我想再问您一个问题。在美国精英确定中国已超越美国,无法阻挡。中美关系会不会缓和下来。我记得您以前的文章说。美元不再是世界货币后,美国使坏的动机就没了。美国精英会有可能承认中国的地位。也就是认输。当然还需要很多时间慢慢说服美国大多数老百姓。我的理解对不对。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04-23 06:16 回覆:
可惜老百姓不是理性的,美國人也不例外;我預期他們的心理會類似現在的日本。

wsc2879
等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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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2 21:16

既然华人是11月的火鸡,案板上的鱼肉,也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有什么方法可以应对以后的局势?都移民出去,离开美国?可是很多人家在美国。我不够聪明,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04-23 03:31 回覆:
這個博客default是學術性、公共視角的宏觀討論,不是針對個人生涯前途的建議。例如最近有關宗教的一系列批判,指的純粹是政府政策和社會風氣,而不是個人的信仰選擇。
幾年前我在批評香港民意和治理的時候,有内地來的本科生發問,是否還能到香港念研究所,我說大環境不是決定個人生活遭遇的唯一因素,這裏也是一樣的道理。華僑在東亞亞被屠殺、迫害,歷史久遠,但絕大多數沒有能力離開。我們可以確定美國未來20年,華裔整體所受的待遇會每下愈況,但是會不會發生類似1965年印尼對華僑大屠殺,或者1942年美國把所有日僑公民送進集中營的事件呢?可能不會那麽糟糕,但是馬來西亞式的系統性政治經濟歧視卻是合理的終局之一。
當然美國真正最核心的内部矛盾,是階級而不是種族,所以如果你是億萬富翁,能雇傭一隊保鏢,每年花幾千萬收買地方政客(如同我兒子一個猶太高中同學的家長),華裔也一樣能過得滋潤。

wsc2879
等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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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2 04:44

谢谢先生回复。我也不是幼稚到相信台面上的人物像Andrew Yang Elaine Zhao会帮助提升亚裔的地位。我也不相信 thoughts and prayers会管什么用。毕竟白人精英也是在剥削白人穷人。我想说的是亚裔确实人少,但是在过去10-20年里,亚裔是美国人口增长最快的,比拉丁裔还要快。(根据Pew Research 数据)。在基层也有越来越多的亚裔NGO在做组织工作。而且亚裔有很多成功人士手上也有资源和资金。现在需要的是把亚裔组织起来。非洲裔也是在经过很多年的基层组织才会在60年代大爆发,推动民权运动和种族平权。顺便提一句,美国以前移民对不同种族是有名额限制的 (National Origins Formula)。其中给欧洲裔的名额最多。后来这些名额限制在民权领袖马丁,路德,金的强烈要求下废除。之后亚裔才会更容易来到美国。

虽然亚裔在美国人数还是不多,但是主要聚集在几个地方。如果能把亚裔组织起来,在西海岸包括夏威夷还是有一些实力的。我也知道这并不容易。我在美国做过一年义工,进入到基层和一些贫穷的社区,和一些非洲裔activists有过接触。相比非洲裔,亚裔的组织并没有他们好。当然亚裔之间不团结也是一个原因。中国如果崛起后能折合亚种到可以帮助美国的亚裔。我乐观是因为我认为亚裔是有潜力的。亚裔现在弱是因为没有组织好。我还认为美国资源丰富,地广人稀。就算不是世界第一,未来还是可以发展的。当然发展不能靠现在这些精英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04-22 08:57 回覆:
亞裔可以組織起來?亞裔和美國黑人不同,來自幾十個互相不服氣的文化語言背景,沒有實質的一致性。
亞裔組織起來就可以影響政局?韓裔比華裔團結多了,有影響嗎?日裔從政歷史久遠,有結果嗎?
亞裔有集中地區,可以局部發生作用?亞裔集中在兩岸人口密集的城市和郊區,民主黨的鐵板地盤;目前亞裔的求學和工作機會被剝奪,是爲了滿足安撫黑人的需求,民主黨正是幕後的政治主力,它有可能放棄黑人選票來保護亞裔嗎?
美國地大物博,總有機會?天然資源再豐富,財閥不會嫌多;過去40年,連白人中產階級都被逐步剝削,這個過程還在加速之中(例如過去十年的大醫院兼并整合,醫生的職業環境已經忽然惡化),你能指望在失去美元對外吸血的能力之後,他們忽然醒悟,對亞裔手下留情?歷史上被自私的利益階級從内部腐壞的帝國、王國至少有幾千個,哪一個曾經爲了佔人口6.5%的少數賤民而懸崖勒馬的?
中國崛起能幫助美國的亞裔?我建議你讀讀歷史,看看德裔在20世紀前半、俄裔在冷戰期間、日裔在80年代(你沒聽過陳果仁案嗎?)所受的待遇,紅脖子會對黃種人特別寬待?美國愚民如何仇外排外,大衆讀物當然不提,但嚴謹的歷史研究還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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