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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張底片
2016/05/11 23:24:03瀏覽391|回應0|推薦0
~~母親的百寶囊~~ 

《最後一張底片》

    每年的3月13日,是個難熬的日子,2004的3月13日上午11點28分,我親手闔上了母親的雙眼。

    如果人生是台老式的相機,你會將最後一張底片留給誰呢?

   2004年3月13日,陽光普照,風和日麗,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我原本與友人相約,一同到台北去參加313大遊行。出門前,電話鈴突然響起,我隨手拿起了話筒,話筒那頭,是大哥急促的語聲,他傳來了母親的噩耗……

     我氣急敗壞的趕到了醫院的急診室,當時母親已無意識, 僅靠儀器勉強維持住呼吸與心跳。

   我緊張的來到母親身邊,母親的眼睛睜的好大好大,瞳孔也已擴大,擴大的瞳孔空空洞洞的,看不出絲毫生氣。母親就那樣睜大着眼睛,孤孤單單的躺在病床上,那情景,就像是一台光圈與快門全開的老式相機,它將最後一張底片保留給親人,親人沒有入鏡,快門又怎捨得關上?

    人遲早會離開親人,親人也遲早會離你而去,但那一天一旦到來,却又是如此難受。

    我低下頭,將自己的影像映入母親的眼中。我想,母親可以安心的走了。於是我輕輕的闔上母親的双眼,母親的心跳停止了,至於她是否眞的走得安心,我這一生是永遠不會找到答案。

    妻子是個佛教徒,她提醒我,親人往生,最好不要哭泣,否則他會走得更加不安心。我接受了妻子的建議,所以,當我闔上母親的雙眼時,我沒有掉一滴眼淚。之後,在人前,我也未曾哭過。

    母親過世後,我一如往常的過日子,偶而也與朋友們飲酒作樂,但,每次大醉後,我總會倒在妻子的懷中嚎啕痛哭,妻子也總會問我:「為什麼你總在酒醉後,哭的跟嬰兒似的,你心裡到底藏着什麼祕密?何不說出來,讓我與你一起分擔。」

     悲傷是無法分擔的,它只能能被深深,深深的埋在心底。

     記憶有兩種,一種是快樂的記憶,一種是痛苦的記憶。

     快樂的記憶就像是小天使,當你召喚它時,它總會鼓動翅膀,笑臉迎人的飛向你,帶給你歡笑。

     痛苦的記憶就像是小惡魔,你雖然極力避開它,但它總在不經意間,飄至你眼前,狠狠的咬你一口,總叫你疼上許久,許久。

     我一直認為,在人的心底極深極深的角落,有一間陰暗的小屋,那是小惡魔居住的地方,當人要將悲痛的記憶遺忘,他就會將小惡魔關入陰暗的小屋裡。否則,人又怎能正常的活下去呢?我也是如此,當我親手闔上母親的雙眼時,我也將心底的那扇門,重重的關上,裡面關着的,是我大半個靈魂。.

    有人說,記憶就像窖藏的美酒,陳的越久,越香濃。即使是痛苦的記憶,經過時間的淬煉,開封時,也一樣芬芳。我居然相信了這樣的傳說。所以,當妻子幫我設了個臉書時,我竟然欣然接受,我廹不及待的要品嚐一下,那經過九年陳釀的美酒,開封時的清香。

    當我打開心底的那扇門時,我這才發現,它是如此的沉重,我幾乎是用盡了生命中所有的力量,才勉強將它打開……當亮眼的陽光照入門內時,我的確看到了天使,他笑的如此燦爛,我欣喜若狂的向他撲去,天使轉過身,背後却生了張惡魔的臉孔。

    我終於明白,惡魔就是惡魔,牠永遠無法轉化成天使,即使經過九年的淬煉,牠依然還是惡魔,只是變得更強更大了,大到足以將我一口吞噬。

    我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打開了那扇不該打開的門,如今再也沒有餘力將它關上。

    悲傷總是很有效率的,將人的精力啃食殆盡。我真的,真的累了,累的只剩下心底的那一聲吶喊……沉睡吧,惡魔!只要我還醒著,我絕不讓你從沉睡中甦醒,直到我閉上雙眼,我依然要緊緊的抓著你,讓我們一起墜入那最深,最深的地獄之中,就讓那最烈,最烈的地獄之火,將我們一起化為灰燼吧。

    如果人生是一台老式的相機,你會將最後一張底片留給誰?

    母親的最後一張底片,留給了我………

2004年3月13日,中午11點28分,在中壢,壢新醫院急診室,我親手闔上了母親的雙眼…………。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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