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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12/15 11:18:37瀏覽1466｜回應3｜推薦22 | |
我記得﹐生命卻忘記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有時喜歡獨自一人靜靜地翻閱舊相片。 照片將人在生命中的某個時間﹑某個地點給瞬間捕捉下來﹐紀錄下來。照片記住那一切﹐而生命卻流逝﹑遺忘。 某個夜晚﹐我看到那張在中正機場所拍攝的老照片。那是1979年六月六日，我要赴美唸書﹐親友到機場送行時的拍照留念。當時還沒有開放觀光旅行﹐出國不易﹐到國外留學，是件大事﹐所以很多親朋好友都來送行。在這張合照裡﹐除了看到年輕的自己之外﹐我發現其中超過一半以上的人，已經不在這個塵世了。我怎能不擱下照片，嘆息起來呢﹖ 十七世紀的印度國王沙傑罕，深愛早死的皇后泰姬瑪﹐接受她臨終時的請求﹐在1630年為她建築了一座白色大理石巨墳於阿格拉城外﹐那就是現在大家所熟知的泰姬陵。 泰戈爾在他的「愛貽集」裡的第一首詩，所歌詠的就是泰姬陵。他是這麼寫的﹕ 「沙傑罕啊﹐你容許你帝王的權力消失﹐卻願望著一滴愛之淚珠﹐永恆不滅。 …… 在夜的靜寂中向你愛人耳邊低語之秘密﹐鑄成這石頭的永恆靜默。 雖則帝國崩坍向塵埃﹐多少世紀消失在陰影裡﹐那大理石卻依舊向星空嘆息﹕『我記得。』 『我記得。』——但是生命卻忘記………」 我們不是帝王﹐沒有這種權勢財富，以這樣的方式去留住我們所珍愛的記憶。我們得用我們自己的方式去記得。 泰戈爾以詩的方式來記得。在他「園丁集」中的最後一首詩裡﹐他是這麼寫的﹕ 「你是誰啊﹐讀者﹐你一百年後誦讀我詩篇的人﹖ …… 從這繁花盛開的園子裡﹐採集一百年前消逝花朵的芬芳記憶吧。 在你心的歡樂中﹐你也許會感覺到一個春晨所唱的當前歡樂﹐越過一百年﹐播送了它愉悅的心聲。」 泰戈爾期待在百年後﹐仍有讀者誦讀他的詩篇。我想，這位亞洲第一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印度詩人，他的心願是可以達成的。 平凡的我﹐只能用在我能力範圍內可以做得到的方式去記住﹐比如說：一張照片﹑一個書籤﹑一張卡片﹑一封信﹑一首詩…… 然而生命會遺忘。有一天﹐當我離開了這個人世﹐我的那些照片﹑書籤﹑卡片﹑信﹑詩和文﹐對別人也許就已經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了。 啊﹐那時﹐不但生命會忘記﹐連那些書籤﹑卡片﹑照片﹑書信和詩文﹐也會被當垃圾一般的處理, 而銷毀無蹤﹐不再記得吧﹖ 【註】泰戈爾的詩之中譯來自糜文開主譯的「泰戈爾詩集」。 
我記得﹐生命卻忘記 http://www.ksnews.com.tw/index.php/news/contents_page/0001327960 (2019-12-15 刊於更生日報副刊) 【附記】 這篇短文刊出時，距離文稿寄出的日期，剛好超過四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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