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天氣燠熱﹐想起一些人﹐有過往的﹐有已往生的。
想起陪我一起長大﹐卻還來不及成年的弟弟。想起育我成年﹐未曾看到我可安身立命的父親。想到曾在畫作題字 '生如夏花之絢爛' 的席德進﹐然後想到薛岳臨去前以他的生命吶喊︰如果還有明天。

原本只是辭未達意的簡述片段心情﹐不想thincat進聯網第一天就來扣門﹐還翻起兩個月前已無以為竟之湯英伸一文。

很多事情發生時﹐總以為這麼鮮明又刻骨銘心﹐必也終生不忘﹐不想時間真是威力強大的迷幻銷波劑﹐猛然回首才發現竟有那麼多事情皆已依稀難辨。吊詭的是﹐也很多只在傳說嚮往中的事物﹐本來遙遠迷離﹐隨著時間卻反而清晰歷歷。

翻尋湯英伸事件始末資料中﹐有舊時書報雜誌和網路流言﹐再看當時社會﹐也重審當時徬徨年少。

想想﹐為何一個喜歡唱歌寫詩﹐即將成為小學老師的19歲少年﹐投入台北都會幾天﹐竟淪為在一寒冬夜裏殺了雇主一家三口的兇手﹐然後官方不承認他自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三審定讞﹐隨即槍決﹐甚至連他要對這社會做最後贖罪捐出大體都遭拒絕。

看著看著﹐當年如神話傳說般的開國烈士級民主鬥士﹐施明德﹐國民黨不關他了﹐讓他當了民進黨主席﹐竟也跟同黨同志搶立委席位﹐竟也淪落到只能跟著那號稱'那個男人不上酒家'的許信良﹐到酒家自命風流。

看到當年美麗島時代大姊大級的悲情雄渾的陳菊﹐隨著民進黨執政﹐虎豹豺狼環伺中﹐唱不出快樂的歌﹐絢爛秋菊竟也將將成為昨日黃花。

看到當年癱了半身夫入獄的吳淑珍﹐含辛茹苦拉拔兩幼子﹐也代夫出征進立法院﹐看她私底下親切如隔壁583﹐看她抗議當年惡質國民黨政權的國安法﹐即便是不僅沒如朱高正之跳桌激烈肢體語言﹐只靜坐輪椅上﹐也令人心折動容。

曾幾何時﹐從總統府釋出她身體的各種數字和報載sogo或珠寶或牽扯到財團之數字﹐竟聽不到有人關心她的病危﹐代之的是 '賣個給呀' 和 '細赫'。即便她不動﹐打個呵欠張開口﹐不免要讓人聯想到史第芬金和十三號星期五﹐退它幾個腳步。

為什麼我們冷漠了？在都市水泥叢林內﹐我們竟似行屍走肉。
想起去年9月寫到機器戰警﹐這個全身僅剩鼻子嘴巴和臉頰的鐵皮人﹐才應該是行屍走肉。偏偏就因他大腦記憶區被拿掉﹐殘存在最底層的感覺區竟變得特別敏感強烈﹐或許這才是人性之所在。
儘管整個都會的電腦資料庫都可是他的記憶﹐但不管有多齊全清楚及搜尋快速﹐他卻搜尋不到拼湊不出他感覺中的記憶。

時至今日﹐我仍不忍﹐當他再一次從電腦抽出手上連接端﹐踏著厚重腳步以低沉聲音說︰
我感覺得到﹐但﹐我不記得。

(I can feel﹐But I can't rememb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