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說我風騷的性子不是來自她，所以是他。

從小父親對我的諄諄告誡多過規規局局的姊姊們，只是我總忽忽悠悠藐藐，每次他碎碎念的當頭我的魂早已奔向大海。

那年我16吧？記得出門前父親嚴正交代：「不准騎機車去墾丁！」我牽了單車加速逃離紅門隨口敷衍：「知道了。」接著一路不回頭直奔「狐群狗黨」集合點，跳上最帥的那台機車，衝向台灣最南端的碧海晴空一氣呵成，跟侯孝賢的一鏡到底意思差不多。

這青春的自由與解放可是容不下任何遮陽帽、防曬油、長襯衫……唯有拖鞋、短衣短褲頭才配得上巴士海峽的海風與陽光，接著跳水、嬉鬧、追浪、漫步夕陽不在話下。屏鵝公路上無拘無束的任性狂妄不僅在我們這夥人的芳華歲月留下深深刻痕，當晚回家就算不撒謊也會露餡。

我曬成了一隻紅螃蟹，整頭亂髮夾帶著南灣的白沙進門，睜大眼對父親矢口否認去過墾丁、騎過機車……最後怎麼被修理的我不記得了，卻忘不了我姊白我眼後還是幫忙在我曬燙發紅的脖子、後背、大小腿肚塗上牙膏降溫，我整晚全身痛的翻來覆去無法入眠卻大氣不敢唉一聲。接下來的日子就是脫皮撕皮，等白回來了考試結束了，下回「狐群狗黨」的邀約就差不多又要來了，小女子我依舊勇往直前照樣回我爸我沒騎機車去墾丁！

***

上週去了一趟澎湖，只是再也不用報備爹娘，出門什麼都不用交代，哼，反正騎機車也過不了台灣海峽，我自言自語。

多少年過去了，不好說的是雖然胖了點不再是少女身材，但風騷程度依然不減……我仍舊跳水、嬉鬧、追浪、漫步夕陽，裝備多了還能穿蛙鞋浮潛、游泳、追魚抓蟹、翻海星，一度誤以為自己是一條魚。

***

澎湖的太陽照樣公平地在每個人身上留下印記，離開海水再度燒成了一隻熟螃蟹，又一次被穿上一件脫不掉的真皮泳衣，不消說夜裡全身刺痛燒燙個半死，竟始終相信總有一天自己真會成為一條魚，所以清晨天空才露出一點魚肚白，就忍不住又往海裡跳去……

追上一群熱帶魚時，超幻想撐大眼對老闆扯我真的沒有去澎湖玩，我只是需要去拜訪住在大海底下的客戶，疫情結束前都不回台灣呦，我繼續往深海游去。

2021/9/3

註：「狐群狗黨」是我爸對我那夥同學的戲稱，實際上他們讀書玩樂都強過我，我才是拖累「狐群狗黨」平均數的人。